文/木杉

对死亡的认知，我可追溯到五岁前；那时，“死”对我来说，遥远、无关。

对死的启蒙认知源于日常生活，例如电视人物的“消失”、餐桌上的肉食、植物的枯萎。我不解，为何活鸡变死肉，鱼不再游动。大人们一句“宰杀了，因为我们要吃”等等。

小时候爱看电视剧，剧中常有角色死亡。我好奇地问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为何这人不动了，不说话了？为何周围的人哭了？为何以后再也没这人了？”家人总是敷衍：“死了就不能动，不能说话；死了就是没了，所以大家会难过。”我似懂非懂，又因家人常说“电视剧情是假的”，便以为人的死亡只是虚构，只存在于电视剧里，现实中只有鸡鸭鱼虾会死。

后来，我渐渐注意到组屋楼下常有搭布棚的情景。几次询问后才明白，那是有人死了办丧事。但我仍有错觉，认为死亡是别人的事，不会发生在我们家里。所以死亡对我来说依然遥远。

直到后来，我开始从家人看报纸讣告与谈话中，听到有认识的人去世，就隐约感到死亡越来越近，不再只是与我们家无关的事。

五岁上幼儿园时，一次路过治丧处，再次问妈妈。她如常敷衍，但我进一步追问：“为什么会死？”

“老了就会死。”妈妈答。

“每个人都会老吗？每个人老了都会死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“所以有一天，你也会死？我也会死？”

“对啊！”妈妈的直接回答，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。那天在学校，我浑身不自在，感到巨大恐惧，甚至情绪失控，在教室里大哭，无法平静。老师只好通知家长，父亲也赶来把我带回家。此后几年，恐慌时不时袭来，尤其夜晚经过治丧处，身体甚至会颤抖。

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，是我七岁那年。一位住在附近的远亲病逝，因两家关系密切，我随家人到治丧处吊唁，并参加了入殓仪式，第一次亲眼见到遗体。那时我年纪小，并未感到难过。

接下来的几年，爷爷、外公及他们同辈的亲人也相继离世。这些经历让我对死亡的认知越来越深。丧礼上凝重的氛围和讲究的排场，常让我内心不安。多年来，我一直被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困扰。

后来，我接触到佛法，从中了解到 “无常”。我逐渐明白，生老病死本是人生正常的进程，迟早要面对的苦难。与其虚耗时光和精力去害怕，不如好好去认识、接受与面对。

今天，若说对死亡不再害怕恐惧，肯定是自欺欺人；但至少已接受这是迟早会走到的一天，只是不知到时的过程如何。我相信真正面对时，内心一定仍会有恐惧。

人生无常，今天不知明天事。生命如此脆弱，有时真的感觉每多活一天，都是一种奖励。很喜欢一首词：“谁能知道明天是不是危险，谁能接到一份后天的报纸。书本上发生的事，都可能在眼前实现。”

珍惜每一天，珍惜陪伴家人的每一刻，但无需太过执着。该做的、能做的，就去做，不留下遗憾，时辰到便能走得洒脱。多希望将来我的丧礼上没人唱《向天再借五百年》，而是播放《潇洒走一回》、《笑看风云》、《漫漫人生路》之类的歌曲。